? ? ? ? 8月18日,前聯合國秘書長科菲·安南因病去世,終年80歲。作為聯合國第七任秘書長,他并非第一位第三世界的當選者,甚至也遠不是首位來自非洲的聯合國秘書長,但在許多非洲和第三世界人士眼中,他才是真正的“第一位”。
和其他來自第三世界的前任秘書長不同,安南不論在任上、任后,都給人以鮮明的“代表第三世界”而非僅僅“來自第三世界”的印象:
他曾大聲疾呼“安理會需要改革”,毫不掩飾對大國壟斷聯合國發言權的不滿,擁有獨立國家最多的非洲,在聯合國安理會改革訴求上近20年來始終保持“一個聲音說話”,安南的號召力和影響力功不可沒;
他孜孜不倦地致力于在第三世界倡導、調解和維護和平,在他任上,聯合國維和力度明顯增大,各國人力、物力和財力的投入顯著增多;
他一方面努力改革、精簡聯合國機構,節約經費,另一方面推動“卜拉西米報告”出臺,讓聯合國在干預、調解國際事務中擁有更多資源和權利,在某種程度上扭轉了以往大國左右一切的局面;
他曾在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前夕卻警告美國“不要在沒有聯合國授權情況下輕啟戰端”,對其根據捕風捉影“證據”開戰表示明確不滿,更曾打破慣例直接批評美國在聯合國問題上的某些態度和作為;
2012年,退休多年的他在主持調停敘利亞沖突失敗后也直言不諱地批評了某些大國的角色。
達爾富爾問題、尼日利亞政權過渡問題、東帝汶獨立公投問題、喀麥隆-尼日利亞巴卡西半島邊界爭端問題……這些發生在第三世界國家內部或之間的嚴重問題在世界范圍內乏人關注,而在地緣范圍內不僅造成嚴重社會、經濟和人道危機,而且因矛盾盤根錯節,調停、排解十分棘手,如果沒有科菲.安南這位既來自非洲和第三世界、又不諱言充當非洲和第三世界代言人的聯合國秘書長(或前秘書長)、資深外交家的熱情、努力和執著,今天在這些地方,情況恐怕會糟得多。
科菲·安南并非僅僅是一位第三世界和非洲的代言人,而更是一面全球化的旗幟:在新舊前年交替之際,他大聲疾呼,推動聯合國全球契約和“千年發展目標”(MDGs)的達成,推動建立旨在解決艾滋病、惡性傳染病和全球衛生與健康突出問題的“全球艾滋病與健康基金”,推動召開了千年首腦會議。2006年12月11日,他在密蘇里州杜魯門圖書館以聯合國秘書長身份最后一次作主題講演時,呼吁美國回歸杜魯門多邊主義外交政策,遵循杜魯門“大國的責任是服務、而非支配世界各國人民”的格言,言猶在耳,卻物是人為非。
今天人們在全球化問題上共同關注的幾個主題詞:和平、可持續發展、健康、自由、社會公平,都不同程度在他手中得到有力推動、凝聚更多共識。當前適逢全球范圍內民粹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甚囂塵上,貿易戰烏云密布,科菲.安南這面始終不渝倡導全球化的旗幟驟然折斷,實在令人惋惜和喟嘆。
盡管早在2007年就卸任,但他并未就此“休息”,不僅參加了由多位世界元老政治家組成的“長老會”(The Elders)和“非洲進步小組”(APP),而且先后活躍在調解肯尼亞選舉危機、敘利亞內戰等熱點問題上,就在去世前不久,他仍在為協調緬甸-孟加拉民族問題而努力。
他的政治和外交生涯遠非完美:聯合國在全球范圍內的維和活動成績顯著,爭議和丑聞卻也隨之增加;他極力推動的安理會內部反腐爭議重重,至今舉步維艱,他的兒子科約(Kojo Annan)在伊拉克“石油換食品”項目中的“以權謀私”丑聞一度讓他的聲譽蒙受陰影;他在肯尼亞、敘利亞和緬甸的調停都遇到很大困難,其中敘利亞內戰調停他寄托最大努力和希望,卻收獲了最慘痛的失敗;他在上任前就開始推動的聯合國安理會改革,至今依然不得要領……甚至,他打破慣例直接點名批評,稱之為“我最不以為然的美國派駐聯合國代表”博爾頓(John R. Bolton,),如今也正赫然以美國總統國家安全顧問的身份,在國際舞臺上發揮著巨大的影響。
但正如現任秘書長古特雷斯(Antonio Guterres)所言,這一切都不能抹煞安南的作用和地位,他“在很多方面體現了聯合國的價值,并且以尊嚴和無與倫比的決心帶領這個組織進入新的千年”。曾幾何時,因為更希望自己支持的、說法語候選人當選,法國曾4次否決安南的秘書長提名,最終也只是選擇了棄權而非投贊成票,但當得知安南去世后,現任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卻在第一時間表示,法國“高度評價這位前秘書長,永遠不會忘記他冷靜而堅定的目光,以及他的奮斗能力”,這種前后態度的改變,是對他歷史地位的最有力評價。
2001年的諾貝爾和平獎并非僅僅授予他本人,而是同時授予了他和他所效力的聯合國組織,這無疑是對他最高、最得體的評價:這位剛剛離去的非洲老人不僅是一位偉大的前聯合國領導人,一個重要國際組織的優秀掌舵者,作為個人也同樣是一位杰出的世界風云人物,或者,按照法國《世界報》的評價,是一位“永不知疲倦的和平老人”。